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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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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宮徵羽昏迷不醒了很久,期間送藥的人來了又走,用來吃藥的水熱了一次又一次,他都沒醒過來。

哪怕昏迷著,他也緊緊皺著眉,好像在昏迷不醒中也經歷著什麽令他不安急迫的事情。

文喬稍稍拉開了一些臥室的窗簾,看著外面暗下來的天色,知道不能再任由他拖著不吃藥了。

她再次倒了水,拿了藥過來坐在床邊,用了點力氣推他:“醒醒,該吃藥了。”

床上的人無知無覺,什麽反應都沒,文喬沒辦法,暫時把杯子和藥片放到一邊,定神盯著他看了好幾分鐘,才鼓起勇氣彎腰把他從床上扶了起來。

將枕頭墊在他身後,讓他靠在上面,這整個過程時間不長,但耗費了文喬不少體力,做完時她面紅心跳,不明真相的估計會以為她在害羞。

其實也是有些害羞的,這害羞來得莫名其妙,不過是和他肌膚相貼罷了,以前也不是沒有過,更何況他現在還昏迷不醒,她實在沒必要這樣。

長舒一口氣,文喬靠近宮徵羽蒼白的臉,在他耳邊說:“宮徵羽,你醒醒,該吃藥了。”

靠在枕頭上的男人眉頭皺了皺,眼皮動了動,但還是沒醒過來。

文喬看了看桌上的水和藥片,又看了看緊閉雙眸不肯醒來的男人,百般無奈之下她只能硬灌了。

“我這也是沒辦法了。”文喬低聲說了一句,便一手捏住宮徵羽的下巴,強迫他張開嘴,拿了藥片塞進去,然後用杯子往他嘴裏灌水。

昏迷的他似乎連吞咽的動作都忘了,文喬灌進他嘴裏的水全都流了出來,弄濕了他的衣襟和被子,文喬慌忙停止灌水的動作,見他還把藥片含在嘴裏,眼睛眨了眨,整個人都不安起來。

到底要她怎麽樣他才肯吃藥?

不安轉變成憤怒,文喬猛地站起來大聲道:“你給我醒醒,把藥吃了!”

昏迷的男人沒有任何反應,別說吃藥了,這次幹脆連眼皮都沒動一下。

文喬更生氣了,盛怒之下她直接給了他一巴掌,力道不大不小,但這一巴掌聲音挺大的,饒是如此,也沒能把他打醒,只是昏迷著側過頭去,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十分明顯的五指印。

文喬看在眼裏,氣漸漸消了,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無力感。

不能放任他這樣下去,再這樣人都要燒壞了。

文喬重新坐到床邊,從捏著下巴換做按他的喉嚨,繼續給他灌水。

大約是灌得次數多了,稍微有那麽點經驗了,這次竟然按著他的喉結強迫他吞咽成功了。

喝進去了一些水,但藥片還在嘴裏,文喬又去倒了水,輾轉幾次,終於把藥給他灌了進去,但他上半身也濕透了,被子也都濕了。

文喬頭疼地看著這一幕,忍不住吐槽了一句:“沒想到你生病了是這樣。”

焦頭爛額了許久,文喬還是決定給宮徵羽換件睡袍,她從臥室的衣櫃裏找到了他的睡袍,黑色的,和他身上的款式差不多,這些衣物她實在太熟悉了,過去幾年的每個夜晚,她都是看見他這樣穿著的。

想到那些過去,文喬心裏的不適感消退了一些,既然決定來了,既然已經待到現在了,何必再糾結那些有的沒的,把他照顧好趕緊走人就是了,越磨蹭越是耗得時間長。

想明白這個道理,文喬面不改色地開始給宮徵羽換睡袍。先將他身上濕了的扯下來,視線快速掃過他赤著的上半身,用被子蓋好他的下半身,半瞇著眼就幹凈的睡袍給他披上。做完這一切,文喬又將濕了的被子抱起來,這期間難免會看見他下半身,她刻意忽略掉那些畫面,把睡袍下擺拉好蓋住他的身體,隨後抱著濕被子出了臥室。

在臥室外面的櫃子裏找到了另一床被子,文喬抱回去給他蓋好,做完這些又看到床單這邊也濕了,於是又把他整個人推到另外一邊。

折騰了這麽半天,別說她了,連昏迷不醒的宮徵羽都出了一身的汗。

太難了。

文喬站直身子,深呼吸了幾下,不斷地在心底默念著:冷靜。

但好像還是無法冷靜。

她坐回床邊,擡手放在他額頭上,感覺還是很燙,頗有些萬念俱灰的感覺。

“為什麽生病的人是你不是我呢?”她喃喃道,“如果是我,肯定不會讓你來照顧,也就更不需要像現在這樣為難。”

昏迷的人自然給不了她回答,她放空大腦坐在那,不知怎的,竟然就這麽迷迷糊糊睡著了。

醒來時文喬有些分不清置身何地,等看清了周圍的景象才驚覺自己居然在宮徵羽的臥室裏睡著了。

她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真是心大,想要立馬起身離開這裏,但好像有點困難。

她轉回頭,看向自己正前方,發現自己睡覺的時候竟然躺在了床上,身邊就是呼吸平穩的宮徵羽。

她竟然躺下了,身上好像還蓋著一些被子。

文喬整個人都懵了,這是她睡著之後無意識的行為嗎?真是太讓人不安羞恥了。

文喬猛地坐起來,因為動作太快太生硬,連帶著宮徵羽也被她驚醒了。

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,文喬垂眸望過去,正對上前夫那雙黑漆漆的眼睛。

現在時間應該不早了,窗簾的縫隙處已經感覺不到任何光亮了,整個臥室黑漆漆的,和他的眼珠一樣。盡管如此,文喬還是可以透過黑暗中微薄的自然光分辨出他的表情。

這很神奇,有那麽一瞬間文喬覺得自己只是在用心解讀他的表情,其實眼睛是看不見的。

她跳下床,走到墻邊,猶豫了一下說:“我要開燈了。”

床上的男人沒說話,應該是聽見了,文喬等了幾秒鐘就打開了燈。

屋子裏驟然明亮,一站一躺的兩人都不自覺閉了閉眼,等眼睛終於適應了光亮再次睜開時,文喬發現他們竟然十分默契地正註視著彼此。

一時無言,兩人靜靜地四目相對,最後先反應過來的還是文喬。

她緩步走過去,拿起桌上的溫度計,安靜地替他量體溫。

體溫計很快顯示了他現在的溫度,雖然依然還處於發燒中,但已經降到39度以下了,這說明藥有效果。

文喬松了口氣,放下溫度計後盡量語氣平靜道:“時間很晚了,你可以再睡會,我先走了。”

她轉身要走,沒走出幾步就聽見了宮徵羽的聲音。

他太久沒說話,嗓子啞得不行,低沈中帶著悅耳的磁性。

“你不在這裏照顧我麽。”

他問得很鎮靜,好像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在奢求什麽,文喬猜想他大約還沒分清什麽是夢境什麽是現實,所以她轉過身為他解讀:“天亮石陽會過來照顧你,我已經餵你吃了藥,你再睡一覺醒了會感覺更好,實在不需要我繼續留在這裏了。”

她說完話就繼續要走,打開了臥室門,步子邁出去幾步的時候,她再次聽見了宮徵羽的聲音。

“我做的那個夢是真的。”他輕聲道,“我以為的現實其實才是個夢。對嗎?”

對嗎?對的,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。

文喬應該這樣告訴他,但她僵直著脊背,別說告訴他這些了,她甚至連繼續往前走的力氣都沒有。

“我好像有些清醒了。”宮徵羽繼續緩慢地說,“鑒於我之前曾經搞錯了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夢,我感到很羞愧。”

文喬垂下眼眸,盯著客廳的地毯沈默。

“真對不起,是石陽強求你過來的吧?我其實沒什麽事,只不過是有些發燒,吃點藥就好了。”

他這樣說話,文喬好像也不能再繼續緘默。

“就是你不肯吃藥,也不肯去醫院,所以石陽才讓我過來。”她終究還是轉過了身,遙望著躺在床上儼然已經清醒的男人,“所以你現在這樣說很可笑。”

她說他可笑,宮徵羽就很給面子地笑了:“似乎是這樣。我是挺可笑的。”

文喬抿了抿唇,不知該再說些什麽,於是告辭:“我走了,你休息吧。”

宮徵羽似乎沒有挽留她的理由了,他應該會這樣默默目送她離開,但是沒有。

在她快要走遠的時候,他提高音量,幾乎有些氣喘籲籲地說:“已經很晚了,文喬,你現在回去不安全。”

文喬腳步停了停,聽到他又說:“我不吵你,也不會強迫你做什麽,你可以就在客廳裏,把臥室門關上,當做我不存在,但不要這麽晚回去,很危險。離婚時你除了房子什麽都沒要,車也沒留一輛,夜裏不管是走回去還是打車都不安全。”

他這話說得很在理,文喬也知道不安全,她回眸望著臥室的方向,這個角度不太能看得到躺在床上的病人了。

“我沒其他意思,只是不希望你出事,讓自己更罪孽深重而已。”他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,“你全當做我自私自利,怕擔負責任即可,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壓力。”

她怎麽可能沒心理壓力?

文喬垂下眼眸,拿出手機看了看,半夜四點鐘到大街上亂走,這不是找死麽。

吐了口氣,文喬走到臥室門口關上了門,無言地告訴了對方自己的決定。

臥室裏,宮徵羽看著那扇關上的門,因為說話費力而開始喘息的身體搖晃了一下,終於倒在了床上。

他頭疼欲裂,使勁按了按額角,再次睜開眼之後忽然低頭去看身上的睡袍,完全不是他記得的那一條了。

石陽不可能趁他睡著給他換衣服,還換得這麽妥帖,那是誰做了這件事,再清楚不過了。

宮徵羽忽然覺得渾身不適,他掙紮了幾下,開始劇烈咳嗽起來。

文喬沒走,就在客廳裏,他的咳嗽聲太響了,她想裝作沒聽見都難。

她不自覺站起來,想要打開門進去看看他怎麽了,但還是邁不過心裏那道坎。

臥室裏的咳嗽聲漸漸小了一點,文喬剛稍稍松了口氣,那咳嗽聲又響了起來。

他不是在故意咳嗽,裝的咳嗽她聽得出來,他這種撕心裂肺的咳嗽太耗費體力了,他現在那副樣子怎麽可能負擔得了。

文喬忍無可忍,推門走進去,快步到床邊坐下,攬住他不斷顫抖的肩膀道:“怎麽咳起來了,之前還不咳的。”

宮徵羽抓緊了她的手,不知是不是因為劇烈咳嗽的原因,他蒼白的臉充滿了病態的潮紅,他用了很大力氣抓著她的手,似乎想借此穩住身體不再顫抖,但咳嗽止都止不住,或許是因為這無法控制身體的無力,或許是咳嗽的連帶反應,他眼睛漸漸紅了,然後眼淚下落,濕潤潮紅虛弱無比的面頰,充滿了被人折磨蹂躪過後的悲慘之感。

文喬怔怔地望著他,他好像這個時候終於稍微止住了咳嗽,負氣般推開了她,嗓子極度沙啞道:“別管我,出去,別管我。”

他在趕她走。

可這種情形之下,他越是如此,恐怕她越是走不掉。

文喬咬了咬唇,沒有走,而是繼續攬著他的肩膀,任他靠在自己懷裏從劇烈咳嗽轉為輕咳。

漸漸的,宮徵羽停下了咳嗽,但他並沒離開文喬柔軟溫暖的懷抱。

他直接將臉埋在她頸間,片刻後,她感覺到他身子在顫抖,起初以為他只是還脫力才這樣,但很快她就感覺到自己頸間一片潮濕。

他哭了。

文喬錯愕地怔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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